《恋爱小说》故事梗概:志恒偶然认识了两个形影不离的女孩秀仁和景熙,他对秀仁一见钟情,就追上去告诉了她。虽然秀仁说:这令她很不自在,但他们还是因此成为了朋友,一起度过了很多快乐时光。慢慢地,志恒和景熙开始相互喜欢了,一天景熙来告诉他,这样使他们都不自在
。好朋友就此分别了。几年过去,志恒收到一些没有落款的信后去找两个女孩,却发现当年她们都身患重病,而秀仁已经去世了。景熙很快也去世了,只留下记录往日的照片,成为志恒的回忆。
邮差在《恋爱小说》里出现了两次,一次是在志恒与两个女孩一起看的电影里,另一次是在生活中。这两个邮差出现的意义完全不同,一个仅仅是身份,另一个却偏重职能。著名的意大利影片《邮差》的片断被套叠在这个电影故事里:邮差落入情网后告诉诗人,他恋爱了,他真痛苦,可是他真愿意始终如此痛苦。邮差对诗人倾诉他的爱情,远方来的诗人真是最合适不过的倾诉对象。仿佛也没有什么别的方式来表达那样又快乐又惆怅的模糊情绪,从电影院里出来那个晚上,分手以后,志恒、景熙和秀仁都在独自感叹:真痛苦,可是真愿意始终如此痛苦下去。
他们只能痛苦下去了,如果不是第二个邮差,一个好管闲事的邮差出现。这个喜欢景熙的邮差偷偷潜入景熙的房间,发现她写的那些从未发出的信,很疑惑;他想起自己的职责,就自作主张带走信发了出去。于是,志恒不断收到一些没有署名的信。信封里只有照片,那是景熙隐藏起来的愿望。
有点晚了。那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女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。像是梦一样不太真实的相遇已经结束了好些年,志恒只能看着照片回忆,因为相遇也是从摄影开始:在小店里,志恒正透过相机镜头聚焦窗台上那盆小小的花,他专注地看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,闭着眼睛,脸庞慢慢靠近花朵。他要用相机抓住女孩的形象。正在按动快门的一刹那,另一个女孩,一个短发的女孩闯进镜头,挡住了他的意图。志恒很是懊恼,但是他不能对那无辜的女孩说什么,她也不觉得自己闯了祸。志恒听见新来的女孩叫了两杯草莓汁,然后对外面的女孩喊了一声“秀仁”。秀仁进来了,志恒默默记住了她的名字。她们走后,志恒骑着自行车跟踪坐出租车远去的女孩。在一个餐厅里,志恒气喘吁吁非常勇敢地站到她们面前,他对长发的女孩说,你的名字是秀仁;秀仁,我对你一见钟情。
志恒想必也没抱有秀仁会有所回应的奢望;当景熙鼓励他“希望你好运气”,而秀仁以“你使我很不自在”拒绝了他之后,志恒捧了一个闹钟挡住自己的脸,站在窗外,告诉秀仁,他把时间往回拨了一个小时,希望她忘记刚才的事情,让他们大家再见面的时候变成朋友。
志恒不知道他对秀仁一见钟情的表白和接着又希望她忘记的要求,多么微妙地预设了他们几个人的未来。
他们真的成了朋友,总是在一起。志恒后来发现自己喜欢的是景熙,但对于如影随形的朋友来说,他似乎很难说出自己的心意。终于,她们消失了。最后一次见面是景熙单独来找他,这一次是景熙对志恒说:她们和他在一起不自在。
分离好几年以后出现的信提示了志恒去追踪。曾在出游时路过的两个女孩的学校,是她们留给志恒的惟一线索。志恒找到学校,在那里,一个女同学告诉他的真相是:景熙和秀仁都生了很重的病,她们形影不离。他所得到的消息是景熙去世了,秀仁也离开了。也许这时志恒心里有些紧张,因为他喜欢景熙。直到翻看毕业纪念册的时候他才知道,景熙和秀仁互换了对方的名字。那个原本名叫秀仁但一直被他以为叫作景熙的女孩,只是离开这里去了别的地方,还可能被他找到。
严重的“病”只是一个引导常识去推断事情的不具体的说法;“病”只有在阻断未来的时候才表现得具体。景熙和秀仁究竟生了什么病被忽略了,这个由他人宣布的词语斜插进来,不仅仅指明了故事的时限,还承担了他们三人都不能如愿的原因。生命结束是令人恐惧的事情,疾病作为原因催生了一种紧密依赖的关系模式,用以分担人们其实了解自己是独自一人面对未知而生出的恐惧。两个女孩交换名字的方式源于秀仁小时候住医院的病友,一个小男孩的创意,小男孩死去的时候秀仁紧紧抱着他藏在床单下,日后景熙也是这样紧紧抱着秀仁最后作别。疾病也加固了这种依赖关系,同病相怜,那些生病的孩子们相互模仿,像影子一样,仿佛要在相互的呼应中尽量聚集和扩张生命的气息。但是,志恒是在疾病之外的,所以对他的模仿是无效的。当秀仁去世后,景熙学着志恒的样子要拨回闹钟上的时间,她的行为完全徒劳,弄伤了手,甚至不能安慰她自己。她只能模仿她的同类,在隐居中变得像逝去的秀仁,不仅使用她的名字,还换成她的发型。甚至对志恒最后的告别也和秀仁如出一辙,她也写了一封给志恒的信。
疾病很少在两个女孩身上表现出症状。她们只是看起来比较柔弱。秀仁偶尔发烧,也不过使她看起来更柔弱一点而已。即使秀仁淋了雨引起疾病发作的时候,只是软弱得要昏倒,需要被背下山去。躺在床上的她仅仅是消瘦无力,但仍然秀美;而生命快要结束的秀仁躺在病床上,除了穿的是病号服,看不出她已经奄奄一息。疾病的症状很少在她们身体上出现,和疾病相关的令人不快的背景几乎都被屏蔽了。而且,没有给出名称的疾病显然也不是传染性的,她们没有成为可怖的传染源而被他人回避和监禁,没有使人嫌弃这两个女孩,相反,她们是被宠爱和保护着。疾病似乎只是规定好收回生命的时间就放任她们了,丝毫也没有损伤她们的美丽;疾病净化了俗世的种种喧嚣,取消了上大学和工作的必要,两个少女早已知道生命会早早结束,她们只是静候着结束,静候着结束把这些事情的意义消除,就像先前疾病去掉像他人那样按部就班生活的意义。除了静静旁观,她们似乎没有对生活的其他期待。
志恒,这个懵懵懂懂出现的男孩,粗心的男孩,正像是秀仁和景熙共有的“病”。被含混交代的疾病与被细致刻画的志恒恰成互补,相互呼应,共同对两个女孩施加影响。疾病使她们的形体和气质变得柔弱和沉静,志恒的出现激发了她们的想象和期望。但是志恒也将要使她们相互分离,正如疾病联系了她们又终究要使她们分离一样。志恒在和景熙的短暂相处中没有对她说他的爱情,因为先前有过对秀仁一见钟情的当众表白,所以,如果他还希望保护他们三个人亲密无间的关系,他就需要先告诉秀仁,并通过秀仁的配合来表达自己情感的变化。所以他要秀仁帮忙,告诉他关于景熙的细节。请景熙将纸条送给秀仁时,他已经预见两个女孩会一起看,所以对景熙有“不要偷偷看”的要求。但这让景熙误会了,以为是要回避她,是从前对秀仁“一见钟情”的延续;那么,志恒和秀仁之间的亲密,依然超过了自己和志恒的关系。景熙已经喜欢志恒了,无法继续若无其事地祝他好运,她有点嫉妒,等志恒离开,转身撕掉了纸条。
但是,志恒的心意,大约并不像是他所表白的那么明朗。他与两个女孩之间形态不同的关系,构成的是先后不同而分量相当的情感。虽然志恒小心地收回了对秀仁的一见钟情,但他们之间很早就有了默契。志恒写在纸上要问的关于景熙的问题,秀仁没有看到,但是她在留给志恒的信里全都回答了。这封提供了景熙细节的信一直留在景熙手里,直到她生命结束时志恒才看到。
秀仁无疑也暗暗喜欢志恒。在医院中,爸爸问她还要什么,她要爸爸伸过头来,耳朵偏向她――不是要对爸爸耳语,而是在爸爸耳朵上用笔点上一个痣。秀仁看着这个黑点微微笑了,因为有了这个黑点,爸爸的耳朵看起来像志恒的耳朵。生命中最后一个细节凄美地透露了秀仁的心事。
死亡将早早到来是疾病最终无法回避的结局。对重病的女孩们来说,既不能计划未来,也不能从未来获得任何承诺,然而,如果疾病是如此无影无形,只表现为获得免除日常生活和学习程序的特许,那么疾病就不是那么可怕,甚至像当年的同学所说,她们的生活令大家又羡慕又嫉妒。不知名的疾病隔离了她们和同学,其他女孩所做的一切,上大学,为了未来的工作和生活进行的社会化的准备,对她们而言都不再必要。疾病的权限范围包括缩编时间,青春带着转瞬即逝无从把握的脆弱,以一种令人伤感的审美气质,同化了短暂、来不及展开的爱恋。
志恒喜欢两个女孩,一直踏在自以为是的误差里,总是呼唤着一个名字爱着另一个人。其实,在这个女孩与那个女孩,友情与爱情都没有准确把握的时光里,他对她们其实是无分彼此的。疾病是一种宿命,指定了她们的生活状态,志恒出现所引发的变化,似乎是一种隐喻:恋爱的症状,替换了疾病的症状。就像疾病把两个女孩的生命时光变得紧缺一样,志恒一个人的爱原本不能兼顾她们,可是和有限的时间相互配合,将爱变得若有若无,成为生命中意味深长的留白。
疾病总是追逐一些无辜的女孩,将年轻的生命匆匆结束,重复着人生无常的感慨。不能确定可爱的女孩们是因为疾病而变得柔弱可爱,还是因为柔弱可爱而被疾病捕获,正如不能确定是美丽引发了爱慕,还是被爱的姿态使她们变得美丽。仿佛疾病隐喻的志恒,几乎和疾病一样准确,又一样盲目。志恒最后所见的是景熙,景熙告诉他,他们在一起已经不自在。那时候志恒很痛苦,醉倒在雪地里。依据常识做出的推断的他相信了景熙,全然没有想到她一个人来,是因为秀仁去世了。几年后当志恒追踪到学校,听说景熙去世而秀仁隐居起来后,对照从前的毕业纪念册照片,才知道他所认识的两个女孩互换了名字。疾病荒废了景熙和秀仁的生活,把大学变得不必要,又使婚礼来不及。志恒找回景熙,在朋友的婚礼上,他们是伴郎和伴娘。当年他们认识的情侣终于结婚了,新娘的捧花传到了景熙的手上,她和志恒就这样定格在照片里,却是最后一次。
在他们三人惟一一次出门旅行的时候,有一天清晨,景熙还在熟睡,早起的志恒找到更早起来的秀仁一起坐在树下,相互讲述自己的初恋。秀仁说起她小时候在医院里的病友,一个最淘气的小男孩,当他死去以后很长时间,她都要别人用他的名字叫她,她说那样他们好像就不会分开。秀仁真的不愿意和那小男孩分开,人们掀开覆盖小男孩身体的被单,发现秀仁也躺在里面。也许她不知道那小男孩已经死了;也许她以为只要她们躺在一起紧紧抓住他,他们就不会分开。听完秀仁的故事,志恒立刻用自己的名字呼唤秀仁,也许他以为自己是在回应童年时秀仁的愿望,他不知道,面前这个长发女孩的名字已经这样和另一个女孩调换了。
很久以后景熙才看见志恒向她走来,孩子们起哄,嘲笑景熙有男朋友。景熙以一种不自觉的疏离方式站在志恒注目的位置,她从未获得明确的表白,只来得及向志恒倾诉自己的喜欢,却不能知道志恒的回应了。
虽然他们看的那个电影――西西里岛的邮差跟随诗人,从自发的热情开始逐渐学会了诗意地表达爱情并收获爱情――曾经以一种拉丁民族的热情启发过他们,然而,东方的孩子们,至少在《恋爱小说》里的孩子们,仍然没有学会表白。一直到最后,在景熙留给志恒的最后告别的信里,她才说出了她的爱。其余的时光,虽然有限,体会相互的心意是足够了;要等待一个恰如其分的时机说出爱情,却又太仓促。他们不过是相互喜欢,这种始终不能相互确认的喜欢只在朦胧中把三个人联系起来,弄清楚的时候,已经将他们逐一分开了;显然志恒无论选择了谁,只要他的情绪倾向稍稍明晰,分离就将要到来。他们一直在朦胧暗恋当中,分布在三个人心中的喜欢在他们之间伸展出一个漫长的波谱,不仅仅包括了志恒对秀仁脸庞的美好侧影一见钟情,也包括了志恒对景熙的深深喜爱,还包括了秀仁与景熙的相依为命。志恒的出现微微动摇了秀仁和景熙的关系,犹如一场青春期的情感风暴,旋风过后,重新风平浪静。
关于爱情他们都是失语的,尤其是倾诉的方式。似乎对应“I love you”的“我爱你”,这种外来的表达感情的方式还没有被习惯,没有成为格式化的词序排列,成为年轻人表达爱慕的固定句式。说出“喜欢”已经很令志恒为难了,秀仁几乎没有说过,而景熙,这是她留在信中的告别语。温暖的故事,其中最有分量的部分,是他们传递出来的忐忑心情,浮动在喜欢的边缘,沉甸甸地欲语又止,而表达永远都被阻滞在时间后面,跟不上光阴流转。